Dear all:
很抱歉,上一封信引起你們的擔心。
由於之前不斷收到許多朋友的信,原本想寫一封信寫一下自己的生活紀錄,算是回覆朋友不斷的關心。
沒想到好像有一點憂傷,引起反效果,所有的人都覺得我的心情不好,真是不好意思。於是趕快再補寫這封信,以免騙取更多的關心或是旅行等,像鈴提議的德國鄉間之旅,令人非常嚮往。不過也意外騙得許多久未聯絡朋友的新消息,倒也真有趣。
上一封信所描述的內容,巴黎的生活居然可以如此晦暗,大概是同時述說負面的事情,加上罷工令人不安,筆觸不免染上灰色。
不如,說說自己的日常生活吧!
或者,由於罷工結束於群眾激情,(其實只有幾尾小角色趁機惹事,翌日即被警方逮捕)於協和廣場引燃垃圾桶(六月十日下午)。
也或者,由於,如同昨天六月15日(週日),反罷工的遊行,展現另一種憤怒的聲音,根據警方估計有一萬四千人參加,主辦單位估計五萬人參予遊行,我那種累積多日不安的情緒終獲平撫。
(很有趣吧,或許很法國,反對「罷工遊行」引起生活的不方便、經濟的萎縮(如老佛爺百貨營收筆同年期短少15%,即使今年五月的假期多出四天),必須舉行另一場反遊行的遊行。)
上一封信提到的Aki日本料理,侍者來自香港,才到法國兩年法文就說得很流利。一時不查,以為她是日本妹,問她我所點的主菜「天婦羅」日文發音。她連忙問日本店長,「Tampura」她用法文唸了一次解釋道「這是外來語,源自於葡萄牙文,日文只是神似地模仿。所以就唸tampura。」原來如此,那就像之前我發現的法文秘密,在喝酒前的祝福語「Tchin-Tchin」,根據Larousse字典的解釋:1829年源自於廣東話,連法國朋友都大吃一驚。語言互動關係如此生動有趣。
主菜結束後,日本店長過來對著同桌唯一亞洲臉孔的我,說了一堆咕嚕咕嚕,真是尷尬,他把我當成日本人了啦!跟上次在溫州人開的餐廳裡的經驗一樣,「剛剛你進餐廳的時候,我還以為你是日本人呢!」溫州老闆娘在聊開了之後解釋她的誤解。我想在全球化的時代,能夠標示自己與他人不同的東西,越來越少。
我好像連寫信都很容易離題……。
早上,在十樓的合居小窩,通常會被陽光喚醒。在巴黎,陽光是奢侈的。早餐,則是兩顆柳丁、一大杯加了蜂蜜的抹茶、數個瑪德蓮蛋糕(再廢話一次,就是引發普魯斯特寫成追憶似水年華巨著的神力小甜點),或是加上液狀白乳酪淋上蜂蜜。這樣的組合端賴冰箱內容物決定,或是咖啡、或是香蕉、或是生菜捲雞塊,也或者是可麗餅皮捲上巧克力醬,尤其Nutella巧克力醬特別好吃。
還有連續幾週,「舍監」懷念起美而美早餐,此時當然就有火腿片、荷包蛋、土司、小黃瓜,以及其他醬料。後果則是全部的人胖了數公斤。
之後,則閒閒沒事,寫寫法文作業、作文、造句,或是讀讀自己的專業書籍、論文,或是對指導教授發出連環追魂call,留了數通留言,也或者跟常常賴著不走的法國朋友蜘蛛聊天,總會聊出驚人有趣的八卦。
像前天,舍監接一通電話,她對著電話說:「我昨天也夢到了您!」我接著瞎掰:「夢中,您想跟我討論論文。」蜘蛛又跟者說:「我早就準備好紅色躺椅沙發,等你來報告一下論文進度。」我再接著說:「Tout rouge!」所有的家具都是紅色的。蜘蛛笑翻了,我正覺得納悶,他忽地聲音放低說:「這讓我想到一個朋友的朋友B的家」他的朋友A是北非出生的法國人(pied noir),說了有關B的專業,蜘蛛只當作pied noir獨有的誇張表達法,聽聽罷了:B家有全紅的家具裝飾,還有……。當B邀請A及蜘蛛到家裡晚餐、聊天,的確有紅色窗簾、紅色沙發、紅色地毯、紅色…….。紅酒不夠,B到地窖尋酒。A趁機拉蜘蛛到房子角落,在他面前拉開壁櫥,說:「Voila!你看」蜘蛛完全笑不出來,因為事實擺在眼前,整套B的吃飯傢伙:足以把一個成人綁在牆上的SM工具。
我的反應跟蜘蛛一樣,「不會吧?真的嗎?」
「真的!」他說「還真的有這種”需求”的成人喔?」被鞭打……。我好像有一點豬頭,有一點認真的繼續說:「她如何進入這一行的?總要有老師吧!」我們兩個趁那些異性室友在廚房忙碌之際,偷偷分享了這件很八卦的事。
真是無奇不有。
還有還有,上次H小姐在交換語言時(就連「交換語言」在法文裡,都可以理解為「交換舌頭」,真是浪漫的語言?),說了個在台灣你們也必會訝異的故事。
她父親的青梅竹馬、換帖的兄弟,自各赴法國、香港發展,際遇不同。
「因為夏天的熱氣久久不散,跟他的換帖睡在花園中。我爸爸為了避免睡過頭耽誤了工作,在大拇指綁上的一根線,拉到花園外店面裡,交代換帖兄弟,若他早起,則在幾點鐘,在店面的這個朋友,可以拉動這根細繩。」
可以想見青春時期的回憶,但是他爸爸覺得自己是失敗的,「我才不覺得呢!他把我教得如此獨立……」
相對在香港的換帖成了大老闆,他父親 ‘只是’一個司機,面對這位大老闆,自此他總是保持一定程度的距離,總是藉故取消見面的長途旅行。但當大老闆到巴黎時,免不了得一定要見面,否則不太懂人情事故吧。他總是不自在。這次藉H小姐到台灣學中文之便,他父母在台灣旅遊之後,打了通電話到香港,順道拜訪大老闆敘敘舊,而後他父母才回法國。
這個故事,H小姐在回法國後,母親才悄悄對她說。
大老闆去台灣掃墓,探訪弟弟徹夜暢談,回香港後沒多久,因非典型肺炎病發去世,他在台灣的弟弟則隨後宣告不治。
H小姐很後悔,之前在中文討論課堂上說這位先生掃墓也沒保佑平安之事,如果她早知道這一個關於父親的過去……。對她而言,這像看電影,父親與大老闆的相會,像冥冥之中安排的,竟成最後一面,現在天人永隔只剩旅遊相片的回憶。
因緣際會啊!
八卦完,也許我會唸誦咒語、朋友讀聖經。之後,為了解決可預見的財務問題,建議舍監可以找出版社自我推薦,或是翻譯或是情報蒐集。另外我們都不介意到 « 浪漫的 »左岸咖啡店跟客人磨法文。
我們是幸運的!才一動唸、才一有想法,就引起一連串的反應。舍監在上課之前,忽然生起逛逛久未造訪台灣留學生網頁的念頭,就看到:翻譯工作。翌日正在喝我貢獻的珍珠奶茶時,居然也發現一家台灣茶館正在招兵買馬,即將在巴黎販賣台灣名產。興匆匆地寄了簡歷(雖然漏寫了許多履歷),才有今天下午在歌劇院區面試後的散步,享受溫暖陽光及附近公園的綠意微風。
原本順道要在韓國商店,買包馬鈴薯炸粉,可是需要銀兩2歐,想想還是算了,這不是生活必需品。
覺得生命真奇妙,不論是H小姐父親那樣的故事,自己與朋友們的體驗,或是有一點神秘的經驗。不論壞的、有一點難消化的挑戰,如果沒有這些,自己真的不會成長、不懂得感謝,甚且無法理解他人的苦痛。
對了,明天跟教授有約,即將討論口試日期、未來註冊方向(他到底要不要繼續收我當研究生的麻煩問題,可以再寫一章解釋複雜的狀況,下次再說吧!)。不用替我擔心,在我的緊迫釘人之下,有一些進展。上週三電話連絡上教授,他的口氣,讓我有一種倒錯的感覺:我是他的教授,他是我的指導學生,或是,他像是做錯事或報告未交偷懶的學生,被老師捉到。
雖然大老闆要去墨西哥渡假、參予口試的教授要回日本,可以確定的是,明天我的論文會直接交到他們的手裡,所以口試程序已經開始。
你們呢?你們各自在經歷些什麼呢?是喜、是憂?各自跟生命有什麼遇見?有什麼樣的光景?不論是那種「無奇不有」或是「司機」「大老闆」,希望你們也一切順利。
約書亞。羊16, juin, 2003 歌劇院廣場
手記簿公告
風淡雲清,是我最近的心情。
- Aug 22 Mon 2005 22:18
06/2003 給朋友的另一封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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